“真冷啊,龙宿。”
萍山之上,剑子捂着自己断臂处无意识的喃喃出这句话,血顺着指缝往下滴滴答答的流个不停。他一袭白衣叫血染的够彻底,没被血染的地方又是土又是泥,灰仆仆的,一点先天高人的样子都没有。
下意识的话一出口,他就愣住了。
纵使疼的头脑不甚清醒,但他也还是知道的,这里没有龙宿。
但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这种时候唤出龙宿的名字。
可能是真真的疼糊涂了。
若不是练峨眉……
若不是练峨眉及时搭救,怕就不是断条胳膊的事儿了。
关于这位女高人的事情,他也是从自己那位红眼睛的同修那里听来的多些。他还记得蔺无双红着脸对着打趣他的自己和苍支支吾吾……然后怎么了来着?
对,然后,常能谴其欲,而心自净,澄其心而神自清。
他迷迷糊糊的想着,冷,真的太冷了,虽然手指还能感受得到温热的血液依旧在缓缓流出,可还是一点一点的变得弯曲不能,牙齿也开始不停打颤,他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,心脏跳的很急,不知是失血过多,还是因为身在萍山这般高的地方。
高处,高处总是不胜寒的。
论起道门的拜师体系与教学系统,练峨眉还算是剑子同修。现在她正用自己那双无欲无求的眼看着自己的便宜同修,一点多余感情都没有。
一点不多余的感情也没有。
“龙宿?”
她狐疑的重复了一遍,这时剑子才记起来有些事发生的太久了。他同龙宿交好时,萍山早就不在地上了。练峨眉不知道谁是疏楼龙宿,不知道嗜血族,也不知道宁暗血辩——原来有些东西只属于他和疏楼龙宿,他人不过皆是过客。
剑子勉强从还在颤个不停的牙缝里挤出一句话:“是我的债主,不必在意。”
他看见练峨眉一脸了然的点了点头。
“前辈可要去‘龙宿’处?”
剑子话都快说不出来了,刀劈剑砍般的剧痛过后头脑倒是较刚才清醒了些。他的血流的太多了,现在虽是勉勉强强的止住了,可身上冷的确实越来越厉害了。
听说失血而死的人特别爱回忆过去,他的嘴一张一合的,声音微弱的几乎听不见,就着口型练峨眉勉强读懂了他的意思——不必如此。
这次应该是真的要死了。
剑子想,眼前全是熟悉的脸,练峨眉,蔺无双,苍,谈无欲,慕少艾,佛剑,还有谁?
还有龙宿。
一身珍珠宝石叮叮当当的龙宿,笑起来酒窝打着转的龙宿,与他抚琴吹箫的龙宿,还有,同他说再会的龙宿。
你看,听话听一半是好事,他就不记得龙宿说再会前还说过什么了,此时此刻,此情此景,倘若真是死了,还记得有个好友惦记着同自己再会,也不是过分的寒碜。
起风了。
他闭上了眼,雪白的睫毛有幸没沾染上血色,在风中颤了颤,心里一半是龙宿转身愤愤而去,一半是不知道几岁时师父教的,常能谴其欲,而心自净,澄其心而神自清。
如今念来依旧朗朗上口。
师父说此之谓断七情,绝六欲,只有至高境界的登仙者才能做得到,当年一心想要做出大事业的小道童们纷纷弃之以鼻,修道者,本该如此,若连清心寡欲都做不到还修个劳什子的道呢?
再后来道童成了道子,道子成了前辈,前辈成了先天,这才方知断七情绝六欲有多难。
做到如此的,当年那些道童里,不过云人练峨眉一人而已。
风像刀子一样,一刀一刀,刮的他裸露出的皮肤疼,半身疼的没了知觉,依旧在寒风中抖的厉害。
冷,真是太冷了,他冷的想蜷缩成一团,可又因剧痛动弹不得。
他想,龙宿……龙宿是他的债主,练峨眉千万别把他送到龙宿哪去,若被当着同修的面被丢出来,也太丢脸了些。他欠龙宿的说多也不多,说少也不少,除了宁暗血辩,他还欠龙宿一声道歉。
为什么那个时候说不出来呢?
我并非不在意你啊。
剑子想,龙宿生气了,凭他俩多年交情,他猜龙宿生气五分是为了宁暗血辩,五分是为他不在意自己生死如何。他接着想,若是龙宿真的死了,他会很难过的,若是龙宿是因他丢了宁暗血辩而死,他……他也不知自己会如何,这个设想过于可怕,他想过一万遍,想一半时便被自己打断过一万零一遍。每次思及此处他便要拼命告诉自己,龙宿不会死,先不说他儒门龙首如何受到层层保护,连他自己也是实打实的儒教顶峰,既为顶峰,如何越得?
胡思乱想对压抑痛楚起了奇效,他还不知练峨眉把他带到了何处就晕了个七荤八素,意识不清醒,反而轻松了许些。
耳边的声音近了又远了的,听不太真切,似是云人怕他这一晕就再也醒不过来了,没话也要硬扯出几句来。
“前辈,你对此之战作何感想?”
“异度魔界……不简单。”
剑子强打起精神回道,他依旧颤的厉害,却觉得暖和了许些,眼前出现了不可思议的色彩交融着,像是某处的宫灯夜明八百里,又像是某处门口的杨柳青青。似乎痛也是会消耗人的精力的,他只觉自己倦的厉害,云人后来又说了些什么一概做了耳旁风,隐约听得“残林”“皇甫”之类的字眼,也不知是昏过去了,还是睡过去了。
慕少艾来给他接胳膊时还不忘砸吧了口水烟埋汰他:“战死的先天千千万,但像剑子你这种叫人救了差点冻死的可不多。”
剑子觉得自己胳膊有些怪异,刚疼的他够呛,也没注意慕神医使得什么法子把他缝齐全的。
总归不是什么常规法子。
更没注意到刚才起门外就有个人站着,也不说话,像是在等谁,又像是在生闷气。
但耐心却是实打实的好,实的就像他儒教顶峰的名头一样。
慕少艾给剑子接了多久的胳膊,他就在门口站了多久,原本慕神医还想再埋汰损友几句,奈何一是事物缠身,二是怕屋外那位龙首大人等的失了耐性,便同来时一般,匆匆的去了。
等到龙宿打定主意进去时,剑子刚喝了药,药性一上来就困的睁不开眼,见龙宿来强打精神干笑两声:“好友……”
龙宿看着他不说话,就是下唇上压着的两颗尖牙在幽幽的灯光泛着不怀好意的光。
“我有些话想说。”
“道歉就免了。”
“还有别的。”
剑子深吸了口气:“我幼年时,同苍等同修仙道,日后有所成者唯萍山练峨眉,其余人等皆纷纷入世,龙宿好友可知何解?”
“修仙道需断七情,绝六欲,剑子一介凡人,有负师门所望,只希望这话说的还来得及。”
剑子说完似是耗尽了全部的力气,闭着眼,像是睡着了。
过了许久,他听得龙宿似是不忍扰他好梦般轻声道:“吾知晓了。”
自萍山上带下的寒气终于消散了。
end
这篇是主剑子视角写的 感觉龙哥的镜头还没给大姐头和少艾的多
为什么我这几天如此勤奋,是因为我要搞事,我要搞什么事,等我准备好了后,在老福特发到一百篇文了就说(๑•ั็ω•็ั๑)
顺便问问我要出本本的话有人要么